谨防贸易战阴影下的战略误判！中方必赢说辞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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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贸易战中，每个人都会输。重要的是，“以牙还牙”的贸易报复措施与市场开放本身是背道而驰的，也可能导致对外开放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带来无穷的麻烦。

来源:新财富

作者:丁安华，招商银行国际首席经济学家

01

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老调重弹

回顾美国建国后贸易政策的演变，在“贸易战”言论盛行的时刻尤为重要。在关注中美之间激烈的贸易政策博弈的同时，我们可能低估了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历史渊源。

作为主流经济思潮，自由贸易取代了起源于18世纪英国的重商主义。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诞生于英国成为世界主要工业出口国的时期。这一历史背景绝非巧合。在整个19世纪，美国是一个顽固地信奉保护主义的国家，特别是在制造业集中的北方各州，如纺织工业集中的马萨诸塞州和炼铁工业集中的宾夕法尼亚州。他们面临来自欧洲大陆的产品竞争。北方的制造商受益于高关税保护，而南方的农业部门为贸易保护政策买单。南北战争后，北方意识形态占了上风，进一步强化了保护主义的趋势。事实上，在1913年征收所得税之前，关税是联邦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

美国的长期贸易保护和孤立主义政策直到两次世界大战后的上个世纪中叶才逐渐衰落。原因不是美国人突然开始觉醒，而是美国已经开始取代英国成为最大的工业出口国，商业利益驱使他们高举源于英国的自由贸易旗帜，向全世界销售美国产品。战后，美国积极推动多边贸易体系，并敦促其他国家开放市场。美国领导的关贸总协定和后来的世界贸易组织(世贸组织)构成了这一轮全球化的制度基石。战后，美国贸易政策的变化也导致美国的实际关税水平大幅下降(图1)。

图1:二战结束后，美国关税率大幅下降

资料来源:美国政府，招商银行国际研究部

然而，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和欧洲(尤其是德国)已经崛起，在全球市场上与美国产品展开竞争。1971年，美国经历了历史上第一次贸易逆差。从那以后，贸易保护主义的声音在美国重新兴起，几十年来从未停止过。自卡特以来，每一位总统都采取了不同形式的保护主义措施，而对钢铁行业征收保护性关税也经常被使用。

近年来，美国提出的所谓“公平贸易”并不新鲜，它只是历史长河的一个回声。亨利·克莱(Henry clay)是19世纪30年代美国保护主义的鼻祖，他曾主张“贸易应该是公平、平等和互利的”，特朗普今天称赞了他。由此可见，无论是积极推动自由贸易还是强调公平互惠，美国主流的对外贸易态度都取决于不同时期的贸易条件和产业优势。数百年来，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从未离开过政治舞台，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改变了它的表达方式。贸易保护主义经常搭上民粹主义的顺风车，而特朗普政府恰恰是贸易保护主义复苏的机会。从历史上看，美国有着悠久而顽固的保护主义传统，这可能会被我们这一代人所忽视。

02

在中美贸易关系中，美国对华贸易的主流舆论可能会发生逆转

反思特朗普之前对钢铁和铝产品征收关税的计划，特朗普正努力通过强硬态度和灵活策略在贸易谈判中获得更大利益，从最初宣称全球不加区别的关税，到逐步扩大豁免国家的范围。在这个过程中，公众支持是关键考虑因素。如果特朗普最初宣称，提高进口关税将对那些严重依赖钢铁和铝产品进口的州非常不利，而且这些州中的大多数都是共和党的选票(图2)。从这个角度来看，特朗普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不难理解。

图2:全面提高钢铁和铝的进口关税对共和党票仓的影响更大

资料来源:美国商务部，招商银行国际研究部

从太阳能电池板和洗衣机，到钢铁和铝产品，再到从中国直接进口的600亿美元，特朗普的贸易保护政策已逐渐聚焦于中国，他的目标是赢得选举。在过去的30年里，特别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产品在世界市场上迅速崛起。一个与西方体系完全不同的东方大国正在挑战美国的经济主导地位，这可能会彻底改变全球商业和地缘政治格局。对此，美国人深感威胁和沮丧:一方面，美国认为中国已经成为他们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而中国对美国利益的威胁是全方位的，尤其是在高科技领域；另一方面，美国认为中国正在偏离西方自由经济体制的改革方向，市场化改革的进展令人沮丧。与中国持续的巨额贸易逆差刺痛了美国贸易保护主义者的神经(图3)。可以预见，未来十年将是决定中美竞争格局的关键时期，中国毫不掩饰其伟大复兴的雄心。

图3:美国贸易赤字正在上升

资料来源:美国商务部，招商银行国际研究部

美国主流公众舆论认为，即使不是完全失败，现有的美国对华政策至少是不成功的。因此，中美贸易成了特朗普操纵中期选举的话题。事实上，特朗普的“贸易”加“移民”政策是他赢得总统大选的民意基础，尽管这是一种极端分裂的民意。他显然打算再次做同样的事情。

03

贸易报复不会赢，坚持开放是明智的回应

如果我们同意美国有顽固的保护主义传统，那么我们就应该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即美国对华贸易政策不能回到过去，这是中美权力竞争变化的历史必然。这一结构性原因与特朗普是否掌权没有直接关系。从这个角度来看，不要认为保护主义会在特朗普离任后消失。

既然保护主义在美国的兴起有其历史必然性，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美国挑起的“贸易战”？仅仅因为这是一个长期趋势，我们不应该情绪化。媒体广泛夸大了贸易报复，人们集体兴奋，声称中国将赢得贸易战。这种观点没有理论依据，因为在贸易战中，每个人都是输家。重要的是，“以牙还牙”的贸易报复措施与市场开放本身是背道而驰的，也可能导致对外开放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带来无穷的麻烦。

事实上，中国的对外开放已经大大提高了。尽管中国的贸易开放取得了很大进展，但就加权平均实际关税水平而言，中国与世界主要经济体仍有一定差距(图4)。

图4:主要贸易实体实际税率的比较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和招商银行国际研究部(注:加权平均适用税率为各贸易国相应产品进口份额有效税率的加权平均值，进口权重根据联合国统计司商品贸易数据计算)

中美之间的对外贸易不平衡更加明显。中国的关税加权平均税率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迅速下降，特别是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从2001年的14.11%上升到2002年的7.56%。然而，中国实际关税率的下降自2009年以来几乎停滞不前，近年来甚至略有反弹。与美国相比，我们的总体关税水平仍然处于相对较高的位置。自2000年以来，美国一直保持在2%以下。虽然两国的贸易结构与工业发展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仍有空年时间进一步对外开放和继续降低关税。

图5:中美关税(加权平均)率的变化趋势及比较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招商银行国际研究

图6:中美关税税率比较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招商银行国际研究

我坚信中国应该继续深化对外开放，不要陷入贸易保护的恶性循环。我们应该继续以既定的改革步伐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习主席在两会上指出，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面对贸易战的威胁，李克强总理强调，中国将继续保持自由贸易，大门会越开越大，关上门会挡住我们自己的路。这一点非常重要，任何形式的“贸易战”都无法改变。那些总是叫嚣中国将赢得贸易战的言论可以停止。